话蛇这段,细崽只能在院子里干坐,里屋不时传来王昌林低低的说话声,间或还有吟唱和轻祷。细崽心头痒痒,嘴上不服输,嘟囔着骂:“老子才不稀罕呢!”
不过王昌林还是透了一些口风。他给细崽说:“这幻蛊吧,最要紧的就是话蛇了。啥子叫话蛇呢?就是制蛊前的这段日子,蛊师要天天和脆蛇说话,让它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这样脆蛇才有灵性。脆蛇有了灵性,才会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。”
王昌林连续翻了好几天的黄书,他要为制作这道幻蛊选一个好日子。
十四
春天越发真切了,深绿簇拥着几面山壁,河水叮咚跳跃。喜人的春光里,一直枯败的老枯朽们像是脑门儿上长出了嫩芽,面容难得一见的抖擞。最欢喜的算是四维他爹了,天不亮他就爬起来,端条凳子坐在屋檐下等天亮。红光刺破天幕的一瞬,他在心头一阵欢呼。然后他盯着那轮鲜嫩喷薄的红日徐徐爬过一线天,从两棵青冈树中间缓缓而上。直到赤红消散,转成刺目的亮白。
儿媳妇披件衣服从里屋出来,看见屋檐下笑吟吟的爹,说:“爹你干啥呢?这样老早。”爹就说:“人老了,瞌睡少,我起来看太阳。”赵锦绣连忙从屋里拿件棉衣递过去,说:“凉气太重,你不怕害病呀?”说完转进儿子睡的那屋,细崽四仰八叉倒在床上,梦口水牵丝挂缕。一巴掌拍在儿子瘦削的屁股上,赵锦绣喊:“太阳照到屁股了,快起来,先去敲门,敲完了跟我进山扛柴。”儿子咕哝一声,翻过去继续睡。往门外扫了一眼,赵锦绣笑着说:“前三十年睡不醒,后三十年睡不着,我家都赶上了。”